乌兹别克斯坦轶事一鱼和衣山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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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冷峻巍峨,裸露着古铜色肌肤,褶褶发光。年轻的冰雪姑娘,贪慕世间繁华,化身清澈甘冽的泉水,一路叮咚,和小伙伴们奔赴远方,融入弯弯曲曲的溪流里,流进“来了哈呐”村庄,投身苏尔汗河绿州的怀抱。

每个生命都是一粒种子,被随机播洒在这颗蓝色星球的任一个角落,无论贫瘠还是肥沃,顺流或逆境,生养你我的地方,人们称之为家乡。

衣山播的家乡在乌兹别克斯坦南部,这个叫“来了哈纳”的村庄。一边是皑皑雪山,一边是戈壁荒漠,冰火二重天相互辉映。

生命的顽强超乎想象,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雨水就泛滥。夕阳西下,倦鸟归去,村子炊烟袅袅,骑着驴儿,赶着牛羊儿,慢悠悠的回家。几千年当地人在此生养生息,保持着原始的农耕生活,亘古未变。

即使今天,也没有被现代化进程过度侵蚀,像极了30多年前的大中国。

衣山播年纪与我相仿,脸上和我一样有许多被青春击败过得坑,身材也算标准,不大不小,不肥不瘦。他是村里唯一的捕鱼能手,人生轨迹在这附近十里八村一丢丢,对这片土地的熟悉犹如自己的身体。

我一说要吃鱼,他赶忙拿出那张老旧的丝凌网,破了无数个大洞,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在我们看来,早该抛九霄云外去。但在他层层扒拉下,居然慢慢的捋顺了。一头系着空矿泉水瓶,让其浮出水面,然后涉水走到溪对岸,把网拉直了,就这样人和网一路顺流而下,溪里的鱼啊,不可胜数,有漏网的,有逮个正着的,鱼生全凭运气了。等走到下游的拐弯处,就把渔网拉拢收起,活蹦乱跳的鱼儿渐渐现身,闪耀着银色的光芒,沉甸甸的拎到岸上。有一种像小黄鱼的,还有种像鲻鱼的溪鱼,肉质坚实,鲜美异常,令我们大快朵颐。

他是个全能型人才,不但会抓鱼,会种菜,会打井,还会胡思乱想,甚至说要成立公司,只要可以赚钱的,他都想尝试。这与当地人形成鲜明对比,他的乡亲们都懒得去远点的地里刨食,只在自家院子里种点土豆,花生,绿豆,过着躺在眠床头即可啜食的日子。幸亏政府在医疗,教育方面免费,基本生活有保障,要不然不得不饿死。

衣山播经常和我谈人生,谈理想。这如果在天朝,至少也是个农村致富带头人,可惜他没资金,只能无奈的继续抓鱼。

当年我们懵里懵懂,随风飘荡到这片土地。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没叔伯没娘,只见乌压压,四周起码围着几十人,肤色模样与我等相仿,正看猴子似得看着我们,不知道我们葫芦里卖什么药,我们也茫然的看着他们,乌珠对白眼,一切都是未知。

他是围观者之一,前期建厂,需要些建筑类工人,当地人觉得我们是歪果仁,特别是中国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二字,有钱,然后就不带脑子的喊价,但他们不知道中国有个地方叫温州,那里有一群人叫温州人,连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娘客做生意都是麻溜的,自然不肯轻易就范,于是一帮人面红耳赤,僵持不下。

这时候一个身影站了出来说:“我可以,就照你们说的办”。

然后转身跟众人说:“这几个中国人来我们这里建厂,以后肯定需要工人,那大家在家门口就有工作,有饭吃,有钱发。所以,我们应该帮他们把厂子建好”。

这个形象很高大,他就是衣山播。

那番堂皇的话我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但雪中送炭,大热天送西瓜的壮举,帮了我们大忙毋容置疑,于是几个想抬价的村人悻悻而去。他在知识困乏,信息闭塞的村落,懂得如此大道理,有马克思列宁主义先进思想,值得表扬。

从此,我就和这个言语不多的家伙打起了交道,成为我们最早可以依靠的人。他包揽了很多杂事,甚至还帮我们挖了一口井。

后来,我们干脆把大本营设在衣山播家,无数次在他家树荫底下啃着肉,就着馕,吹着风,做着梦。

衣山播兄弟姐妹六个,自家四个娃,且还在继续努力中。他和父母一大家子住在一个院子里。他爹是当地的吹鼓手,人家结婚的时候吹吹打打的,收入亦算可以。他娘长得白白胖胖,善良憨厚,每次见到我,就上下打量,然后说:“强尼(我的英文名)漂亮”,说的多了,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挺帅。

衣山播其貌不扬,挺懂浪漫,老婆生日之际就地取材,在院子里摘了一堆草花,看他老婆捧着花,一脸幸福的样子,就知道被深深感动了。

春天的时候,我给了衣山播许多国内的蔬菜种子,让他种在院子里,有八棱瓜,长茄子,小油菜,豇豆。有时候大半夜想吃菜了,打着大手电满院照射,喊着他的名字,如入无人之境,他急忙睡眼朦胧的从媳妇怀里挣脱出来,穿上拖鞋,满脸笑容的到院子里帮我们摘瓜捡菜,不一会,把一家子都搅动了,站满一院子!

有个事我一直想不通,当地鱼的价格是不便宜的,折合人民币二十多元一公斤,这在人均工资多美元的当地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至少也能补贴家用。而这满溪的鱼少有人去抓捕,任凭那些鱼虾幸福的游来游去。他们宁可坐在草地上聊天,葛优瘫是他们日常闲唠的标准姿势,或者夜晚时三五成群在黑咕隆咚的马路上逛来逛去,借此来消耗无处释放的荷尔蒙。

还有个啼笑皆非的事,当地人看见溪虾直接吓的要命,就像我们遇到蜈蚣一般,更不说去吃了,这让我们捡了大便宜,时不时叫些小毛孩去溪边抓来,一可乐瓶子给他们一元钱。

太阳似乎特别眷顾这个国度,翻着白眼无情炙烤着,少雨干燥是整个地区的节奏,但每年春暖花开,雨落蛙叫,万物生长的环节一个不拉,只是需要多些耐心。

雨后的一天,衣山播匆匆来找我,说要带我去看花,我推脱不过,跟了他去,摩托车突突的在泥泞山路上前行,来到一片峡谷地带,举目望去,只见草儿像绿毯似得铺满整个山峦,一种似罂粟花的红色花儿遍野盛开,组成一片花的海洋,蔚为壮观。

他说,这花只开七天,七天过后,一片凋零。他想带给我最美的视觉享受,让我感受他家乡每一处微小的美。

衣山播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生活在这条小溪旁,他一直想养鱼,发挥他的特长。最近,终于在溪边挖了几口池塘,从塔什干买了点鲤鱼,草鱼苗,养了起来,实现了他的梦想。

他是这片土地上的闰土,让我在异国他乡感受到了温暖,并得到了许多快乐。我们也时不时带给他一些国货,他惊喜异常,连声道谢。在当地人眼里,中国货横行世界,中国人无所不能。

衣山播好学,没事就跟我们讨教中文,并喜欢用中文和我们交流。办公室墙上有一幅上海滩夜景的照片,摩天大楼,流光溢彩让他惊叹不已,每次盯着看半天,他憧憬着能去一趟中国,亲睹这个繁荣昌盛的东方大国。

他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我想有一天,满足他的心愿,带他去国内溜达一圈,让他感受盛世中华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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