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葛优大爷肯定想不到,自己在情景喜剧里往沙发上一瘫,瘫成了经典。这一瘫,不仅成为身心俱疲的都市人的夏日专属姿势,还被做成表情包,配合着“感觉身体被掏空”的台词病毒式传播。很多年以后,逗比有才华的作曲家金承志写了首合唱曲,名字就叫《感觉身体被掏空》,男女多声部,把加班狗的生活唱得荡气回肠。歌儿跟当年葛优演的二混子全无关系,字字戳中都市人,我都快听哭了。虽然不曾早起征战北五环,老板也不会下午六点端壶咖啡叫开会,但一想到5分24秒的低吟浅唱、引吭高歌,表达的不过是“不要加班”的单纯愿望,我就忍不住热泪盈眶。对了,还有那句“我要去云南”的呐喊,可愿望虽好,八成也是“肚子空空,画饼做梦”。有没有发现,热闹的合唱背后,满是寂寥啊。被工作绑架的身体和心灵,还有能力和外界发生有机联系么?心灵被掏空,恐怕就算有老司机给带到了云南,你也还是会寂寞吧。
画皮暑假一来,熊孩子的家长愈发可怜。有个熊孩子拿着老爸的手机看直播,竟然蹭蹭蹭刷掉3万多元打赏女主播。辛苦打工挣来的钱,被这么懵懵懂懂地挥霍掉,我知道爹妈的内心是崩溃的。哎,这位小朋友,你的爸爸又不是地产首富,任性的后果很严重的。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开篇就说,成人和儿童的界限正日益模糊,不论是“行为举止、语言习惯、处世态度”,还是“需求欲望”,都越来越难分辨。波兹曼的论述基于电视媒体兴起的大背景,放到移动互联时代显得更加真切。那个打赏女主播的孩子,不就是一个生动的例证么?童年消逝的另一面,其实是成人的幼稚化。想想看,长着芭比娃娃脸的韩国姑娘在直播镜头前吃了三小时饼干,就能吸引十万人观看,可不像是成熟社会里能发生的景象。前阵子体验过几个直播软件,看着主播姑娘们对着弹幕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愣是总结不出中心思想。再想想弹幕后面可能都是心潮荡漾的宅男,瞬间就被荒诞感击中。宅男的世界,真是我等写稿写到被掏空的女青年所进入不了的。不知道哪个怪才写了个新编故事,说某生遇美女投宿,怜其楚楚状而收留之,却不知美女实为披着画皮的厉鬼。然并卵,那鬼怎么挑逗都得不了手。一日某生出门,画皮开口挑衅厉鬼,称没有美貌画皮,厉鬼就啥也不是。厉鬼不服,把画皮挂在电脑屏幕前自己躲起来,不想某生回家之后沉溺不已,抚摸画皮久久不能自拔,险些全身精气被掏空。迂迂回回,讲了一出“当代目睹之怪现状”:宅男迷恋二次元,远超过三维世界。其实对于宅男来说,对着镜头吃饭睡觉打豆豆的无聊姑娘们,即便属于三次元,和画皮也差不离,也不真实得很。知道是假的,偏偏就喜欢。迷恋虚幻画皮,其实是同现实世界主动失联。在格子间里加班的文案小强,深夜熬代码的IT男小明,空闲大把却无可事事的小镇青年阿星,各自有各自想逃避的问题。他们不要深度,拒绝复杂,排斥甚至惧怕真实感。文艺青年发愿“我要去云南”,其他类型的青年只想放空脑袋做葛优状躺好,用虚幻的快感打发寂寞。深度被削平后,精神也就跟着缓缓瘫倒,漂浮在浮躁时代挤出的泡沫里。有人把成为新兴产业的直播称作“无聊之恶”,这倒大可不必,市场与资本都不傻,空洞无聊没点技术含量的东西,不可能总稳赚。只是市场的更迭至多维系物质的繁荣,如果不能从社会结构层面根治现代人的寂寞,瘫倒的就不单是一个个迷失的个体:社会不能走向成熟,还会在不知不觉中更加松散虚无。当心中了赫胥黎的预言,“毁掉我们的,不是我们所憎恨的东西,而恰恰是我们所热爱的东西。”
“没有多想”亚里士多德说,悲剧凭借激发怜悯与恐惧,使人的灵魂得到净化。老有读者留言问,你咋那么爱说沉重的故事,搞得人心里五味杂陈。且借先哲的悲剧之论回答这个问题,悲剧的意义,远远超过惊悚的情节本身。这周初,一桩在春天的尾巴上发生的情杀案被披露出来,上海一所大学的一个男生在图书馆杀了他的前女友。深情留不住,心魔降不服,化作氢氟酸与尖刀。情感恩怨惹出血腥悲剧几乎能成为一类故事的模板,但每一个新故事带来的恐惧,总是新鲜而强烈。血溅图书馆之后,人们发现了男生的QQ状态和朋友圈,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断续出现的阴冷字眼拼接起来,竟能勾勒出一条若隐若现的犯罪线索。从四月初“急寻化工学霸”的诡异征求,到中途颇有得意味道的“万事俱备”,再到案发前一天“结局大悲”的莫名慨叹,蛛丝马迹皆可寻,结局却还是“万万没想到”。如果他的身边人看到了那些犯罪心路历程的状态,并且足够当回事儿,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这样的假设是虚弱无力的,悲剧有它残酷的脉络,容不下“如果”。我看到有些媒体把这些文字称为“直播”,其实并不准确,在朋友圈这样浩淼而封闭的场域里,再卖力的嘶吼都有可能不动声色地石沉大海。那些狠绝又凌乱的文字,与其说是向他人表露心迹,不如说是呓语般的独白。从这些独白里,我看到了一些和杀人本身没有太多直接关系的东西:隔绝,疏离。面对暗暗升起的恶念,他始终是无处纾解的,只能化作歇斯底里的宣泄。亲友零星的开导似乎也并不能解决问题,仿佛有一种巨大的虚空,包围着病变的心灵,无处挣脱。几年前,我一个师姐去河北采访一桩同样发生于校园的情杀案,触动她的除了残忍的犯罪事实,还有隔绝的校园环境。同一幢实验楼里,多数人都是陌生的,医院有合作往来,事发当天听见救护车的声音,楼里的同学甚至“没有多想”。将杀人归因为疏离、隔绝太过形而上,也并不科学,但在现代悲剧里,疏离与隔绝,总是藏身暗处。空间的隔绝与精神的疏离相互映照,搭起现代世界的最灰暗的壁垒。个体陷入深深孤独,仿佛原子般散落四处,每个人既是独立的,又是软弱无援的。传统社会的人际纽带消解,新的社会互动结构长期真空,可见的社会组织与无形的哲学慰藉都难觅踪影,人们与他人之间的联系脆弱而浮于表面。庞大的社会机器看似庄重有条不紊地开动,但人与人的深层联系被切断,精神的孤立让人在面对恶的侵袭时很难招架得住,灵魂的瘫痪便成为悲剧般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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