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选前的乌兹别克斯坦

崔莹:强人总统病逝后,这个中亚国家有没有陷入动荡?“一带一路”必经之路上,中国企业有着什么样的机会?

英国华裔自由撰稿人崔莹为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撰写

半年前,BBC播出了英国历史学家萨姆?威利斯(SamWillis)重走古代丝绸之路的纪录片《丝绸之路》,片中展现了乌兹别克斯坦的丝路古迹,我完全被那些镶嵌着蓝色马赛克的清真寺、宏伟独特的城墙和童话般的中亚古城所吸引,遂定机票、申请签证,决定到这个国家看看。出行前,被好几个朋友叮嘱告知,这个国家和阿富汗接壤,要小心;这个国家的“独裁”总统刚去世不久,各处风声鹤唳;这个国家很保守,千万不要乱拍照。

强硬派总统毁誉参半

长得像黄轩的希瓦古城迈瑞斯家庭旅馆老板贾拉鲁丁(Jalaluddin)开车送我到乌尔根奇(Urgench)火车站,我问他在12月4号的乌兹别克斯坦总统大选中会投谁的票,他告诉我他和家人早已商量好了:投票给沙夫卡特?米尔济约耶夫(ShavkatMirziyoyev)。59岁的米尔济约耶夫来自乌兹别克斯坦自由民主党,他从年起担任乌兹别克斯坦总理,两个月前,在乌兹别克斯坦执政27年的总统卡里莫夫(IslamKarimov)病逝,米尔济约耶夫被任命为该国临时总统,他目前也是呼声最高的总统候选人。

26年前,位于乌兹别克斯坦西南与土库曼斯坦交界处的希瓦古城(见上图)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麦瑞斯家庭旅馆也是在这个时期开业的。贾拉鲁丁表示,最近几年,生意越做越好,他开上了好车,并开始对家庭旅馆进行扩建。他还感到,人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并且,政府还在乡下投建了上万套保障房,人们只需支付25%的首付就可以入住,其余房款可以申请低利率的贷款,在15年内偿还。当车路过这些保障房时,贾拉鲁丁指给我看:只见一排排颜色、风格一致的平房矗立在路边,蔚为壮观。乌兹别克斯坦的农村居住着该国70%的人口,也就是说约万人口在乡下生活,新的家庭不断诞生,这就需要大量住房来满足他们的需求。为统一规划,改善农村的居住条件,乌兹别克斯坦政府决定在农村统一建房。

乌兹别克斯坦地处中亚的地理中心,它与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和阿富汗5个内陆国家接壤。自年独立以来,在卡里莫夫的执政下,该国并未进行激进的经济改革,而选择了“乌兹别克斯坦模式”的发展策略,即经济优先、改革由国家主导、法律至上、强有力的社会政策、渐进式改革。在反恐问题上,卡里莫夫更是立场鲜明,措施强硬,支持他的人赞誉他是“铁腕总统”,但他强硬的执政风格、坚持国家主导的计划经济体制的做法、以及27年不“下岗”的事实,也令他被列入“世界十大独裁者”的行列。但贾拉鲁丁却用“非常好”这句话评价卡里莫夫,解释说,也正是因为他的强硬,才有效控制了该国的极端事件。

在乌兹别克斯坦,九成人口是穆斯林。我在这里旅行10多天来,除了在景区所见的清真寺和宣礼塔,并未感受到多少穆斯林的习俗和文化。在街头,基本上看不到戴头巾、蒙面纱的女孩,相反她们大都打扮时髦、化着美丽的妆容,即使已经是微凉的秋天,她们照旧穿着短裙、高筒的丝袜。清真寺不会传出呼唤人们去祈祷的喊声,也很少见在清真寺做礼拜的人。我向贾拉鲁丁表达了我的这些疑问,他回答:信仰在心里就好了,没必要太注重形式。原来,为打击宗教极端势力,自从年安集延事件以后,乌兹别克斯坦政府下令禁止清真寺每日5次的叫拜广播,也严禁当街礼拜、极端服饰等。

在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的艺术青年旅馆,我认识了来自巴基斯坦的女孩拉赫(Rahat),她说她入住旅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旅馆是否有礼拜室,在哪里做礼拜?结果被告知旅馆里没有特设的礼拜场地。每天5个时段,她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做礼拜,好在她手机上的应用软件可以告诉她麦加的方向。她开玩笑说,乌兹别克斯坦的穆斯林是“共产主义穆斯林”(编者注:乌兹别克斯坦曾经是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之一)。

严格却无序是社会常态

在塔什干乘坐出租车,司机师傅看我是外国人,遂索要三倍的车费。这仿佛也可以理解:因为乌兹别克斯坦政府就给予外国人不同的对待。比如参观撒马尔罕市中心的雷吉斯坦广场的三座神学院,外国人的门票费是2万苏姆,本国人的门票费只有2千苏姆。2万索姆在黑市上可以兑换3美元,想想只需花费20元人民币就可以参观三座富丽堂皇的神学院,也就不再计较。总体而言,乌兹别克斯坦的物价较低——在塔什干乘坐地铁,无论去哪儿,单程费用是苏姆,相当于1.2元人民币,这大概是世界上最便宜的地铁票了,而在其境内乘坐16小时卧铺火车二等舱的费用只需20美元。

出发前一天,我曾收到所预定的旅馆的老板发来的邮件,他提醒在乌兹别克斯坦旅行,不要在机场、银行等正规兑换点换钱,否则会吃一半的亏。官方报价1美元可以兑换左右苏姆,而在黑市上,1美元可以兑换到-苏姆。并且,因为该国外汇管制严格,通过正规渠道在当地银行兑换美元也非常困难。位于塔什干火车站附近的中国饭店的老板表示,他们做生意赚的钱都很难在当地银行兑换成美元,汇款给家人也成问题。我注意到的另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在出入乌兹别克斯坦边境时,所有人必须填写海关申报表,官方要求带出境的外汇现金一定不能高于带入境的外汇现金,否则多余部分将被没收。

除了严密控制外汇交易,这个国家也时刻掌握着境内各类人口的流动信息。游客入住酒店后,必须获得酒店的印章登记表,并将这些小表格妥善积攒、随身携带,因为很有可能会被突击检查。比如,每次乘坐地铁,我一定是主动打开包请警察检查,并出示护照和登记表。我遇到的大多数警察都很友好、热情,他们大都不会讲英语,有几位警察饶有兴趣的翻看我的护照,并试着念我的名字。从朋友那里得知,这些警察的月收入在、美元左右,虽然工资并不高,但在当地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职业。乌兹别克斯坦的警察大都很规范,不会乱罚款、收费,但我遇到的售票员、博物馆工作人员却不同程度地玩起了猫腻。

去布哈拉的一个陵墓景点参观,当时只有一名工作人员,她是售票员、也是检票员,她直接了当地告诉我,可以给我优惠,但是不能给票。在塔什干的帖木儿博物馆,入口的一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催促我把票钱给他,指引我上楼参观,却不给我任何票据——参观完走出博物馆时,我发现入口右侧小房间内有一售票窗口。显然这些腐败都和没有监管、或者监管无力有关。

据“商务反腐败门户”网(BusinessAnti-CorruptionPortal)的调查报告显示,腐败现象存在于乌兹别克斯坦社会的各个层面,该报告指出该国公职人员腐败的原因之一是工资太低。在反贪组织“透明国际”发布的年全球清廉指数(CorruptionPerceptionsIndex)排行榜中,乌兹别克斯坦在个国家或地区中的排名是第位(中国在该表中的排名是第83位)。

年5月,在国际危机组织(InternationalCrisisGroup)中亚项目总监大卫?路易斯(DavidLewis)撰写的调查报告《应对乌兹别克斯坦的腐败问题》中,他指出:“在专制总统的主持下,各种权力网络之间的相互作用决定了谁能够掌握政治和经济资源,以及谁能最终行使权力。在这样的制度下,腐败行为的产生并非是因为法律规范的偏差,而成为规范本身,尽管这些规范在合法的掩护之下。”

我也在乌兹别克斯坦的其他场合也感受到类似的无序和混乱。在塔什干火车站售票大厅买票,人们围簇在售票窗口前,很少有人排队。在塔什干机场入口处,分不清乘客还是送行人员将正常通道堵得水泄不通。购票后进入布哈拉的亚克城堡参观,有人站在城堡内的厕所外收费。

中国企业处处有商机

从布哈拉打出租车前往希瓦古城,路程接近公里,要穿越克孜勒库姆沙漠。车走到一多半时,司机告诉我前方右侧是一家中国企业的天然气开采区。几秒钟后,一个用中文写着“欢迎您”的路牌矗立在路边,在光秃秃的沙漠腹地看到熟悉的文字,备感亲切。原来,早在10年前,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CNPC)就在乌兹别克斯坦建立了自己的子公司“CNPC丝绸之路”,在乌兹别克斯坦境内进行地质勘察工作。

在乌兹别克斯坦旅行,我遇到的第二个中国企业是华为。从塔什干飞机场前往市区的路上,你一定不会错过高大显眼的华为公司办公楼。华为年在乌注册代表处,并于6年成立子公司。华为目前已成为该国第一大电信设备供应商。

在所住的旅馆,我认识了两位来乌兹别克斯坦参展、考察建材市场的中国企业家。其中一位张先生说一口流利的俄语,他10多年前曾在乌兹别克斯坦工作过。他表示,现在中国国内的生意不太好做,伴随中国“一带一路”发展政策,中亚会有更多的商机,所以他想到来这里联络下老朋友,寻找合作机会。除了将中国制造的建材设备出口到乌兹别克斯坦,他们也希望能够引进乌兹别克斯坦的棉籽壳到中国,用于种植蘑菇。张先生介绍,乌兹别克斯坦是中亚最大的棉花生产国和出口国,其籽棉年产量都在、万吨,乌兹别克斯坦政府严格控制棉花生产的各个环节,包括种植面积、产量、价格、出口、销售和采购。棉花生意不好做,那棉籽壳呢?所以,他们来实地考察。张先生表示,之前他所了解的乌兹别克斯坦一直都比较保守,至于未来怎样,目前也不太明朗,要等新总统上任后才能知道。

在离开乌兹别克斯坦的前一天,张先生邀请我去吃晚餐,并为他的同事庆祝生日。我们站在路口打车去餐馆。在塔什干打车的规矩是:很多私家车都有可能是出租车,会停下来接活儿,上车前双方先要谈妥价格。因为天很黑,直到坐进车里,我才发现我们打到的是一辆高档车。我坐在副驾位置,并用英语和司机师傅聊天,结果得知司机师傅的本职是塔什干某金属回收加工企业的董事长。他告诉我,他只在下班途中才客串车夫,和乘客聊天放松一下,也赚些外快。他对两位中国企业家的考察非常感兴趣,并主动和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希望能够进一步接触洽谈,看看能否合作。谈话中,这位董事长强调,虽然他的企业属于国家,但是他说了算。

乌兹别克斯坦是中国“一带一路”发展策略向西延伸的必经之路。半年前,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对乌兹别克斯坦进行了国事访问,中国外交部长王毅也在今年一年内三次到访乌兹别克斯坦,这都显示了乌兹别克斯坦对“一带一路”发展策略的重要性。目前中乌合作在建的大型基建项目包括中国-中亚天然气管道D线项目以及中国-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铁路项目等,在乌经营的中国企业已超过家。

11月13日凌晨3点,我以洪荒之力挤进机场通道,并历经机场的三次安检,终于坐在了候机室,等待返程的飞机。我想象贾拉鲁丁会将迈瑞斯家庭旅馆扩建成什么样子,想象将门票钱纳入私囊的售票员如何判断她的下一位给予打折的目标,想象在沙漠腹地工作的中国职员能否发现新的天然气田,想象中国企业家和乌兹别克斯坦企业家的谈判将如何进展……很多未知,但是也有很多机会。

目前,无论在国内还是国际,呼声很高的米尔济约耶夫都被认为是乌兹别克斯坦的希望。也许,他能给乌兹别克斯坦带来更多的改变,将乌兹别克斯坦变得更好。

乌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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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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